當珍珠奶茶在大人的世界被爭論不休時,我不知道要怎麼辦?從小被教養小孩子有耳無嘴,尤其是父母親在爭吵時,我們總選擇沉默以對。但是當我看到事情真相好像一直被扭曲,而爭吵的原因居然與我有關時,要是這個時候不能講真話,不但自己會笑自己沒有勇氣,更會讓周遭人看不起,我必須用一點時間來講一講真相與來龍去脈。
我從小在市場穿梭長大。父母在市場菜攤做小生意,扶養家中六個小孩。市場裡吃的、用的、穿的、玩的都有,印象深刻是在市場裡有很多傳統小吃,熱熱的一碗粉圓是我愛吃的點心。粉圓伯每天下午3、4點時,以「扁擔」挑著一鍋粉圓,另一邊則放著碗、湯匙及一小罐香粉,就在市場遊走販售。母親常買一碗粉圓讓我與三哥「公家吃」,微甜、熱稠的湯,一顆一顆黑、圓、Q滑的粉圓,灑著少許香粉,滋味是十分幸福與甜美。
讀國中時童子軍課,每學期都會有一堂野炊課,讓學生學習野外求生,學生須自己找磚塊或大石頭,建架起火爐架,用火種生火,以木材為燃料,就在學校校園內實習,學生可以自擬菜單,但須自備器材與材料帶到學校,學生們煮著一樣一樣菜料、食物、甜品。粉圓是我每次野炊課必煮的一種,每小組學生煮好自己所備美食,除了自組享用,也會遊走他組或交換美食或受于招待,那種由創作到完成的過程,及與組員或他組成員的分享感受,深刻留印於心中。粉圓在我的童年年少生活裡充滿回憶,是一種懷舊與童想。
十八歲時,因二姐的介紹,從大甲來到台中“陽羨茶行”工作,我是因好奇而來的, 我看不懂寫茶行的店、為什麼賣泡沫紅茶、賣紅茶的店怎麼會有吧台,為何坐了那麼多人,我被指派加入吧台工作,從學習調茶開始。吧台調茶像是會變魔術的魔術師般工作,深深令我驚訝與喜愛。就這樣的做了下來,突破了以前一樣工作不會超過半年的記錄。從吧台到廚房、到外場、到偶而也賣賣茶,不過吧台的工作卻令我深深著迷。早期吧台作業無標準作業,以目測手搖調茶,我們工作伙伴最常較勁的是「手搖調茶比賽」,比搖茶力道、比速度、比成品茶比例、比茶色美、比香氣、比濃度、比口感好喝,在73年代中,我一 直都能掌握自如,這是我一直引以為傲的成就。
慢慢的,我被交付產品製造的工作,我第一項開發的是茶葉蛋,用凍頂茶末來熬煮茶葉蛋,初期一年內,我每日與茶葉蛋為伍,試吃的次數與數量,讓我到現在還不想吃茶葉 蛋,可喜的是:茶葉蛋風味獨特,銷售日益漸佳,突破開幕以來銷售量最高點,並且深受客人喜歡,在這裡我也贏來茶葉蛋公主的封號。
老板一年後又另開了一個店,員工漸漸增加中,因為較資深,老板又忙於茶葉生意, 冷飲部門所需的材料採購,皆靠工作人員每日到市場採買,市場對我而言不陌生,且還帶有特殊情感,升了小主管後,每天上班後騎機車到建國市場採買,變成我固定工作。在市 場又將我的童年與喜愛的美食「粉圓」,帶回店內煮食,並分享給伙伴。起先是原味品嚐,只略加點糖,溫熱的吃,幾次下來,我嚐試著不要熱食改成涼的吃,香氣較無熱食的好,但口感特佳,因為冰涼後的粉圓Q勁好,粒粒分明。在有好的口感,無明顯香氣下,我將粉圓帶入我的魔術王國裡,將兩項我的最愛做融合與調配;在吧台內可調配的元素很多,當時銷售最好是冰奶茶、檸檬紅茶,我將粉圓與這兩項調合,自己喝著好玩,也請老板喝,老板也許以為是菜市場慣見,不當一回事,他忙著賣茶,忙著找店,因為一、二店都太小,不適合他的要求,這是民國七十四年的事了。
老板在他朋友的幫忙之下,順利開了來來百貨的太平店,並又在四維街找他理想的店面,76年時,我因「資深」而升任了店長,掌管了最大的四維店,老板偏愛木犀堂,偏愛茶館的工作。把冷飲部全交給我和其他同事一起掌管,獨當一面,擔負了開拓的工作,我每天想的就是要推出心產品,再次將我的「私房茶」粉圓加奶茶,列到我所管店內供應給更多人分享,藉著又一次的「私房茶品」分享給店內伙伴時,問著同事說:「我們來賣這茶好嗎?但要怎麼介紹呢?要取什麼名好?」大家看著、喝著、想著,當時的員工之一沈銅娥 (現在公司的人事經理) 就說:「一顆一顆粉圓像珍珠一樣,在奶茶裡很明顯········我們取名字為『珍珠奶茶』如何?」當時販售產品,皆會請老板用毛筆寫價目表,偷偷賣了一個禮拜,發現顧客反應度好後,才小心請老板試喝、題字,老板雖口中罵我們亂搞「粉圓 嘛!」不過卻欣然磨墨提字。從此二十五元一杯的珍珠奶茶展開了它沒人料想得到的輝煌 一生。
珍珠奶茶有點像我的人生一樣,出自菜市場通俗、平庸,卻因人而被賦予不同的生命力。這二十年來,一路從吧台到店長到研發部經理,因為被擺對了位置而得到應有的肯定。回想剛到「陽羨茶行」時,因有兩個老闆,兩人做事風格不太相同,我一直在觀察要學誰做事,劉先生開店準時,值班時,認真敬業,面對不同客人,都有著相同原則與態度,茶葉學識淵博,客人不管是內行或外行者,來到店裡,都可從他那裡獲得滿意與信任, 他做事堅持,性格穩定,信任員工與朋友,外表看帶傲氣,內心卻真誠而熱情,對外處世低調,雖對自我要求甚高,對員工的慷慨,對朋友的情義,是許多人有目共睹。我選擇追隨,並參與了他的很多事情,在長期的相處和觀察中,更發現了他的真誠與樂於與人分享的人生態度,許多人訪問他的成功,我相信是性格上的成功。
這二十年來,他一直在教導我們,要做好自己,要問心無愧,我們也以他為楷模,努力在自己的職位上。珍珠奶茶事件出現後,讓我內心衝擊很大,大人的世界怎會這樣,生意就是這樣嗎?我看到對手為了爭一個虛名,把我們老板形容得很不堪,老板卻淡淡的不做回應,只在文章裏形容是茶壺裡的風暴,與別人無關。為了行銷攻擊別人沒關係,若與我一生所做的重要事情有關,我是沒有可能選擇沉默的。珍珠奶茶是老板團隊中的我與銅 娥研發命名的,這是鐵證而不容許污衊的事實,我一定要讓許多人知道,縱使讓老板尷尬 ,我也不後誨,把事情說出來,心中覺得十分舒坦,大人的紛爭,小孩是不該插嘴,但須仗義執言時,不能鄉愿,不能鴕鳥,是非曲直,做為當事人最清楚,不為老板,只為對自己有交待。
本文於2004/08/01刊於春水堂官方網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