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very Time is Tea Time!
傳統中的銳意創新 春水堂創辦人劉漢介
WE‧PEOPLE text/魏心妍 photo/Ben Wang劉漢介遞上一張名片,寫的不是春水堂,而是逢甲大學文化創意產業管理組,讓我好詫異。原來他正就讀逢甲大學經營管理學院EMBA,自謙說自己要學管理,汲取一些世界性的理論,學怎麼樣把自己的產業管理得更好。(魏心妍)
要談台中,就不能不提春水堂,對台中人來說,春水堂是一個榮耀的標記,現今人手一杯的冷飲茶正是春水堂開創的茶喝法,揚名海外的珍珠奶茶也是春水堂的發明。不過,等等,怎麼當我們訪問春水堂創辦人劉漢介(甘侯)時,他卻反過來說,台中這塊土地是他的驕傲,若不是台中,就沒有冷飲茶的誕生,更沒有珍珠奶茶?
創意,在自由包容的城市裡萌芽
我對劉漢介說出了感受:許多人氣創意料理似乎都來自台中,他以自己的經驗說明,記得北上讀書那段時光,出門遇上鄰居老太太,他總會主動打招呼,對方完全沒回應,有一天老太太對他怒言怒語:「我又不認識你,跟我打招呼做啥!」異鄉學子已感孤獨,台北的不友善讓他更覺疑惑沮喪。後來,劉漢介到了台中定居,「很離奇的,我住了台中這麼久,卻從來沒有人問我:『你從哪裡來?』鮮少人知道我的籍貫所在,我老家在雲林縣。」
他笑說:台中人很友善,三兩下就能和他們混熟做朋友。就是這樣的寬大與自由,讓許多有想法的人在台中得到很好的成長土壤,因為創意會被當地人接納與肯定。劉漢介打了比方:倘若當年冷飲茶是在台北開始,台北人的反應可能是:「這是什麼?哪有人在喝冷茶,這會喝壞肚子。」若是在台南,堅持傳統的台南人也許說:「俗諺說三種生意不能做–冷茶、薄酒、老查某,這生意鐵定賠。」但是在台中,他們會說:「你怎麼做的?冷茶怎麼會這麼好喝?」
當春水堂在1983年以搖動調酒器泡出第一杯冷飲茶,人們對於「茶應該要喝熱的」的固有想法也跟著被搖晃了。顛覆傳統的冷飲茶在台中得到了認同鼓勵,名聲漸傳,開始有商家跟著仿傚學習,台灣茶文化熱潮湧起。
叛逆,是為了讓人更享受茶文化
春水堂顛覆傳統,非為了譁眾取寵,相反的,是因對傳統茶文化的一個理想延伸。因為父親愛品茗,劉漢介自小便跟著父親體會,從而生出了興趣。「茶文化門檻高,第一因為它難懂,除了茶本身具備的高度文化性,也因這農產品的穩定度低。每每你覺得自己快要熟悉它了,它卻又變化了,沒有一定的規格可追尋。茶理就是這樣艱深,非要涉獵廣,見識豐,才能懂,這也是為什麼人要到一個年紀了以後才能懂茶。第二,茶是個奢侈的嗜好,泡一杯好茶,對杯子到茶壺、茶具的講究,不花上萬把塊是得不著的。而一斤好茶,動輒五六千,三四千的價格,沒有相當的財力無法負擔得起。事實上,茶就是中國員外文化的延伸,延伸到了台灣,成了老人茶。」
既然當成嗜好都已是高門檻了,劉漢介卻將茶當做生意!他說自己一開始是寫茶藝專書的作者,後來當了茶藝老師,做生意是因對茶文化在國內的發展感到「不滿意」。「當年,我看台灣喝茶的人口壁壘分明,懂茶的人喝小壺泡、不懂茶的人喝冬瓜茶和決明子。茶有黑白紅綠青花六大類,每一類茶還可以再延伸,但喝茶的人都只將自己限制在某一種茶類,於是我想:『怎樣可以讓人喝到每一種茶?』」劉漢介決定放下筆,「我想賣所有的茶,而且用真正的茶葉泡茶。」於是第一家春水堂在台中市某個角落成立。
「茶不再只是小壺泡一種形式、不再只有熱呼呼的一種喝法。熱茶一泡好,我們馬上放入冰塊shake,急速冷凍讓茶香保持不散失,同時shake後所冒出的每個泡泡都在杯裡竄動,讓人感覺非常有活力。」劉漢介說,茶的色香味俱全表演迷倒許多人,客人越來越多,店數也隨之成長。無論店開了幾家,劉漢介最終所在意的還是當時的初衷:茶的品質有沒有維持?他對品管控制嚴格,要求每一杯茶用心沖泡。對環境也很要求,「客人踏進店中要看得到花、看得到畫、聽得到鳥鳴與樂聲,同時聞得到好的空氣品質。」這文化的部分,正是春水堂與其他競爭者最大的分別。劉漢介認為:一間店不能將其他部分都拿掉,最後只剩下一杯飲料。它應該是在不錯的環境裡,由不錯的人服務。倘若是由一個機器裡面拿出來的,看不到環境也看不到服務,「有些茶飲經營者認為空間是多餘,想著:『為什麼要給客人這些空間?』最好客人直接拿著就離開,客人方便,自己亦可省下空間成本,於是所謂的『茶吧』就出現了。對服務人員也不重視,聘用工讀生調茶,甚至以機器娃娃調茶。只重視了口的感覺,忽略了眼、鼻、心的體會。」
「另一種經營者提供了空間,卻也將其他元素一併加了進來,例如餐點。他們的出發是為提供客人更多選擇。可是當牛排或魚類等大餐一出現,空間的氣味就會變得混雜。而且茶的價值,不能同餐比較。茶屬空靈,餐為飽足,將兩者放在一起,很容易讓人『重餐輕茶』,甚至認為我吃這道餐,飲料應該附帶免費才對,久而久之,茶館就變餐廳了。」
「還有些經營者想:那麼我將茶入菜,做成特色茶餐。但是我品嚐過許多茶餐,發現茶不能做香料來使用,因為茶一經烹煮,原本的個性便消失,彰顯不出任何一種茶特性來。在我的看法裡:茶館是茶館、餐只是輕食,聊備一格,供客人方便。」劉漢介甚至叮囑店長:餐的營業額不可超過總營業額的某百分比,若超過就不發給獎金。「店長不能將茶館變成餐廳,將茶館定位的很清楚,避免不上不下,這是我很要求的事。」為了達到這些高標準,春水堂不開放加盟,不追求展店速度,每開了一間店,便投入心力直至該店發展完全,才繼續展店。
興趣,融入事業中更多發揮
他同時將自己的另一項嗜好–攝影,發揮在春水堂裡。店內牆上掛著的一幅幅攝影,都是他的作品;茶品包裝上使用的圖片亦是。餐紙以及包裝上的書法,也是劉漢介的書寫。茶道、攝影、書法、高球,每樣都是劉漢介的嗜好,他也樣樣精通。在他的想法裡:經營者要有一點本事,才有足夠的獨特性,才不易被替代。他的攝影作品有個共同點:人。
「我不喜歡單拍風景,有人,畫面才有生命力,才有歷史、才有文化、才有故事。」花蓮玉里的金針花採收季,他年年造訪。「每年八月下旬到九月金針花開滿了山,比日本北海道的景致更美,我連續拍了十年,也不過得到1、20張的好照片。照相這件事情讓我體會:要深入了解,要用時間去換,要用生命去交換,才有可能得到美好的結果。這道理在生意上也是一樣,蜻蜓點水,是沒有辦法累積最美好的結果。」
春水堂的揚名發跡,在劉漢介看來,很純粹,很簡單。
「其實是長久堅持、時間累積下的自然成果。長期堅持著一件事,努力做,久了,人們自然就會發現你所做的,價值也就出來了。品牌也好、個人也好,能見度也就高了。」好似很簡單的理論,卻是國內生意人少有的長遠眼光,因為國內普遍的生意法則是:做個10年、賺錢了、賣掉商標,拿錢遠走他鄉。而劉漢介卻將春水堂看作是一輩子,甚至傳世的志業。
「人生觀要看得長遠一些,有這樣的觀點,獨特的人生性格就具備了。
如果人生最終,人們根本想不起他哪件事比較特殊,就沒有什麼意思了。」
全文刊登於WE‧PEOPLE TAIWAN東西名人 三月號